WFU

2007年12月30日 星期日

實景之一

破落的軍事岡哨立在一片曠野的圍牆中間,但它事實上是學府的入口。黑狗在冷風中也長不出厚毛,一路踏著零碎的腳步在雜草的坡道中忽前忽後,我無法分辨是我在跟著牠還是牠跟著我--也許前者比較可能,因為狗的旅程顯然要比我的漫步有目的的多。

大水溝與荒野的風景中,一棟建築物獨自佇立在平原的正中央。從建築物的端雅來看,也許是座學院--應該是座學院,但落成後似乎無人聞問,建材的殘渣成堆還積在大廳旁。或許它正是為了成為廢墟而被建立,是現代人對未來考古學家的惡作劇。幾個世紀後的學者將會費盡心思重建出周圍的社區,探討它的符碼意義,對學生的組成與交通動態作出多種揣測,在紙上或螢幕上還原出多彩多姿的幻覺,歷史就這樣被寫了下來。

但也許這都只是狂想。學院在佇立平野的中間,應該有更簡單的理由。幾十公尺外荒丘的形狀,很難讓人不聯想起亂葬崗。在遺忘中死去的孤魂野鬼為了不曾求學而悲泣,而行善和擺脫干擾只是一體的兩面。鬼魂此時應該已經在空曠的大廳和走道裡飄盪,在書本一頁一頁間的空隙裡穿梭著,追求生命或是死的滿圓。

野狗在草叢之間繞了一圈就不見蹤影,而漫遊的人終於覺得自己回到了家。

2007年12月18日 星期二

無聲搖滾

每次駐足演唱會,都會從音樂中聽見過去那段日子的影子。年輕的歲月裡雖然沈默卻有隱隱的自以為是,即使與音樂人V成為了室友,還是有意無意地想展現自己音樂品味的不凡。然而V有著不同於重金屬印象的沈靜,鮮有興趣與我衝突,反倒是共同度過了一段屬於電腦、音樂與奇幻的日子。

只是,當搖滾不再,搖滾人該何去何從?當社團已成過去,愛情留下血影,言語中卻不透露,華麗的幻象終究被冰封在心中的一角。最後連行跡也隱身在一座稱為城市的情感廢墟裡。

偶遇也解不開臆測,反而好像回到室友的時期,平常到奇怪的交談,甚至連久未碰面的寒暄都沒有。

2007年11月28日 星期三

死城的七首背景音樂

1. Monheim + Broken Windows + Locks of Love Part III - Godspeed You Black Emperor!

2. My Kingdom - The Future Sound of London

3. Max - The Future Sound of London

4. Otterley - Cocteau Twins

5. Clipper - Autechre

6. Dirty Shadows - The Future Sound of London

7. Street Spirit (Fade Out) - Radiohead

[1]冬陽中的廢城,老人訴說著曾經溫暖的過去,藉以驅除空氣中的清冷。然而黃昏很快就來到,[2]鬼靈開始在電力的網路中操作著忙亂的自我夢魘。死者從墓碑的光纖中紛紛探頭出來作無聲的吶喊,[4]使得每段逝去的愛情開始在街道上飄起。[5]暗夜的迷陣,重覆的律動。[6]清晨的影子在水銀燈下狂奔。直到初陽的照耀下,[7]有著黑眼珠的鳥一再墜落死去,使得死亡脫離一種狀態而成為一種象徵。

2007年8月26日 星期日

R.E.M.

愛情從古至今一向是音樂的正宗:If music be the food of love, play on。雖然古典和流行皆如此,不過偶然的變異還是有的。有像倫敦未來之音一樣的景色音樂,也有像交工樂隊一樣的正義音樂。

R.E.M.音樂的曖昧,或許也是變異的一種。至少,不知何指的歌詞要怎麼談情說愛,我實在不太確定。但是,信手拈來的南方絮語與生活片斷,拼湊出的歌詞看起來雖無意義,在清新的民謠搖滾中卻聞得出滿滿的南方氣息。

所以,早期R.E.M.的音樂其實正是一種純粹的鄉土藝術。真正的鄉土藝術原應轉化日常的熟悉成為抽象的神秘顯現,藉此萃取出比日常生活更真實的感動。這種鄉土性的展現是純粹的,沒有常見的那些虛偽和自以為是。至於故土的傷懷或控訴式的平舖直敘,沒辦法叫作藝術,而且也不純粹,事實上是家世與政治觀點的偷渡媒介。

不過R.E.M.的另一個特色其實就是它的政治性,尤其是在中期的專輯裡,對污染、越戰和保守政治議題的暗指變成一個主題,而似乎在美國大學生之間傳唱開來。話雖如此,R.E.M.從來就不是什麼民運歌手;暗喻有它美學的味道,但不會是有力的動員口號。就像前朝的政治詩,批判有時相當動人,但如果拿到集會講台上唸,恐怕只會讓人一頭霧水。只是,人面對政治社會的不合理,總有些話要說,就如後期的R.E.M.自己在歌詞中承認:

"I feel better having screamed, don't you?" (Ignoreland)

詭異的是,當World Leader Pretend明指政治時,推敲的人卻發現它訴說的其實是自我的困境。

就算走上情感取代風格創造的樂團必經之路,後期的R.E.M.對愛情還是玩著似談非談的捉迷藏把戲。Be Mine究竟有深情的意圖,還是真的就只是收集情人節糖果紙拼湊出一首歌?Crush with Eyeliner誇張的鐘情有可能是他們自己的嗎?這種滑溜讓R.E.M.看起來還是挺酷的。

末期的R.E.M.個人情感漸漸可以捉摸得到,於是走向生涯尾聲。

2007年8月25日 星期六

奇幻能多奇幻?

對於一個被奇幻小說和遊戲帶大的電腦兒童,魔法是創造不可能的萬靈丹。現實生活中種種無聊的限制,只要用魔棒一點即破,於是電腦兒童可以安心遷居到無邊的想像國度裡。

可是搬回現實世界幾年後,再回頭重新審視奇幻,最令人驚訝的卻是魔法的無能。魔法力能召水火風雷,形則足飛天遁地,但是在日常生活中扮演的角色卻幾乎是0。似乎從來沒有人想過魔法技術對文明造成的意義。照理說,一個技術本質截然不同的社會,足以在建築、公共設施和社會結構上都有截然不同的風貌,提供華麗的想像空間。

但奇幻裡面的世界卻還是一副拉馬車、點油燈的中世紀落後模樣。事實上,奇幻文化怎麼變都脫不出歐洲中古的模板。不管是魔戒、Riftwar、龍與地下城都是如此。所以,這個小時候覺得廣大的世界,其實是很小的。

與其說奇幻是在開展想像,不如說是一種懷舊。科學興起後,無所不能的發明幾乎將世界除魅殆盡,過去鄉野傳說中的神奇力量頓時變得渺小。奇幻,只是把對過去的追念加以戲劇化,讓逝去的事物中美好的部分以魔法的方式重現。東方的武俠也是同一回事,在追思舊王朝裡種種不可思議的同時,也召喚著浪漫主義的世界觀。

雖然共用一個幻字.奇幻與科幻卻是截然不同的生物。科幻小說重視的反倒正是日常生活的重新形塑。翻開Neal Stephenson的《鑽石年代》,未來的世界從國家組成、社會組織,到生活方式、社交管道,魔法一般的技術都為它們提供豐富的另類想像。從這個角度看,科幻比奇幻更有魔力。

而伴隨著奇幻的超自然信念,倒是常常與法西斯連結在一起,那面中間畫有神祕印記的紅旗即為明證。納粹黨徒和國族至上論者之中不乏超自然的信徒。也許,要把這些虛無飄渺的觀念神格化,真的需要一點神祕力量的加持才辦得到。直到今天,最常以奇幻為主題的重金屬音樂,仍然往往和種族優越論牽扯不清。

2007年8月17日 星期五

Cocteau Twins

Cocteau Twins在華人圈中特受寵幸,尤其在對岸幾乎受到膜拜,女弟子王菲應該是最主要的理由。也許是文化的關係,中國人對這種清靈的女聲有特別的喜好。

不過我初識Cocteau Twins時,他們是和Bauhaus之類的哥德搖滾放在一起的。到現在還是會想起那一段黑色的日子:Treasure專輯裡幽暗蒙塵的歐洲典雅書齋,融入我的房間,並且用層疊的女聲召喚歷代貴婦的鬼魂,陪伴我在雜書中度過那些黯淡的夜晚。

Cocteau Twins在我的記憶中總是有書頁的氣味。我想到Victorialand這張水氣氤氳的專輯。那時我正讀著Philip Dick的Galactic Pot-Healer,跟著科幻小說的主角進入外星的海洋,與唱盤裡的水一起流動,不覺間就來到了清晨。不論什麼風格,他們總是能用氛圍填滿四周,讓人專心文字時另一部分的感官得以滿足。

但是由景到心的轉換似乎是創作者必經的宿命。Blue Bell Knoll具有光感,較濃的情緒感染力使它仍然動聽,但統一而鮮明的氣氛已經開始消逝。

轉變繼續著它必然的方向。終於擺脫了酒和毒的Robin Guthrie,在迎接下一階段的人生時,順便全盤否定了在自己Blue Bell Knoll之前的創作。Liz Fraser原先如靈語般不可解的歌聲,也逐漸透析為清楚的英文字句。也許他們已經了解,從前故做姿態的朦朧,只是為了把自己不成熟的一面隱藏起來。

成熟後的Heaven or Las Vegas專輯果然佳評如潮。可是我翻找整張唱片,就是找不到它的魔力在哪裡。

2007年8月15日 星期三

精神藥物與生活規劃

除了抗生素以外,我嗑過唯一有效的藥就是精神藥物。當然,問題不會因此解決,但是藥真的可以讓人不那麼去想它,讓時光在工作中飛逝。

藥也可以令人沈靜,令人低迷,令人想要接近人。這些都是真的。

如果可以用各種藥物來調整心情的組態,人生會不會更美好?工作時用一種模式,與人見面時又是一種模式,寫作時再換一種模式。頓時,一切都上軌道起來。這樣也許可以達到生活效率的最大化。

可是,我們還是害怕人格整體性的喪失。我們認識一個人,他的特質所以迷人,他的脆弱所以能被理解,他的喜怒所以能被得知,都因為我們懂得他是這樣的一個人。當人可以隨時戴上不同的面具時,我們因為他的不可穿透而感到恐慌。

當人類進化到用藥管理自己的時代,得到的是自我控制的更多自由,還是社會的終極規訓呢?

奇幻廢墟短篇之二

冰夜裡的廢棄都心即使沒有鬼靈也是一個符陣。一旦誤入其中,很快就會發現高樓的叢集以自己為中心向四周無限展延,每一個街角都喚起對前一個街角的記憶。在記憶陷入糾葛時,冷洌的空氣便趁機奪去身上的體溫,同時偷走步伐的寬度,直到走迷宮的老鼠失去了勁量,停擺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裡。

所幸有數位鬼靈作伴,這段旅程並不孤獨。他們流竄在大樓之間,從無法預料的地方點亮燈火而又熄滅,喚起音樂或電視中的細語而又嗄然而止,造出比空氣更冷洌的幻象。

比起沒有實體的鬼靈,貓也算是同樣具有體溫的同類了。在荒城的物理中,體溫的磁力線強力的拉扯,甚至足以克服食物鏈的鐵則。貓作為劫掠者,腰間的佩刀仍然透露著天敵的身份,然而這時卻似乎陷入沉思,老鼠甚至不知道他的瞳孔上是否映著自己的身影。

不論如何,貓鼠並肩坐在大樓底部的台階上,度過一段默然,唯一的動靜只有對面大樓明滅的燈火。燈火的明滅加深著孤獨,而孤獨引出探問的意念。

然而當四目相對,水晶球般的貓眼很快就佔去了言詞的空間。

思緒中開始浮現一幕幕的場景--饑饉的公園中貓的踱步,鬼靈幻化的獵物形影,往都心直奔的追逐。隨著進入城市的深處,整個追逐越來像是一場夢境,無數的街道的形體化為不可區分的抽象序列,從朦朧的思維中流過…直到寒冷漸漸把流體的景物凍結,才發現四周已經被黑曜石的巨廈包圍,而獵物不知去向,當然貓也是。

「…我的故事就是這樣。」

老鼠多麼希望自己也有一套精彩的逃亡故事,但是她單純就只是走失的旅鼠而已。此刻能做的,也只有一再地探問。一開始貓還能溫和地逐句應答,但漸漸地,對話又開始穿插進幻覺,在種種難以言說的地方退卻回影像的直述,述說著貓過去如何從無處容身,到加入集團廢狩獵旅人,最後在流浪中找到自己的家。他說,報廢的居所正屬於報廢的靈魂。

「嗯,看來我也要報廢在這裡了,是嗎?」

「你離開吧。只有在以沒有用為作為有用的意義下也沒有用的,才真正接受了鬼靈的召喚。」

此時,大樓的隔間開始規律地亮起來,街道變成指著同一個方向的跑馬燈。訊息既已如此明確,老鼠只有低著頭轉身離開。

夜晚即將過去,銀灰色霧氣的街道中,隔著一層水的滋潤,開始浮現毛玻璃拼貼而成的街景。回頭望去,貓眼卻仍然在霧中閃爍,仿彿仍在面前。

2007年8月9日 星期四

倫敦未來之音

隨著年齡的變化,人的趣向往往從對情景與幻影的召喚,轉移到對靈性和意義的內在追尋。

倫敦未來之音(Future Sound of London),便是一個心景辯證的極端例子。

初識倫敦未來之音時,我住在美國的一個小城。美國對我是一個新地方,但是未來比美國更新。在小城的研究室裡,Lifeforms專輯裡炫麗、迷幻、有機的景象,以電子的形式從線路中衝出,在耳裡幻化成視覺,然後,我就到了其他的地方。倫敦未來之音,不是給人聽的,因為它的美是視覺的美。年輕銳意的環境魔法師,隨手變出多彩的環境,追求著新的感知形態。

一般來說,流行音樂的基礎都在於社會。情人用它示愛,工人覺得聽到自己的心聲,個性人士用它展現自我,然後一起在音樂會上讓彼此進入瘋狂。可是FSOL的音樂是景色的音樂。雖然聲音可以是共享的激情,景色給的始終卻是個人的沈靜探索。這件事,FSOL不僅了解,而且刻意地推進它。在ISDN的網路現場表演裡,數萬個人成為孤獨的聽眾,分別在個人的房間裡期待第一道數位晨光。

到了Dead Cities,銳意的推進走到了極限。死城的風景是絕美的,但是景的極限之後是心的反噬。建築的破敗和空氣的冷澈,已經向遊逛其中的人透露了心境。

Dead Cities過後,Gaz Cobain的身心狀況開始崩壞。形式的豐富不能填補內在的空虛,於是他踏上了一段傳奇的自我放棄與救贖之旅,從城市的黑暗角落,流浪到世界各個部落,一去就是七年。歸來時,他找回了古老的嬉皮,以一身長髮智者般的裝束出現。性靈圓融的樣貌,對照著從前的未來身影。音樂也不一樣了:Papua New Guinea一曲在remix之後明顯多了人的溫暖,和原曲相差之大,就和Cobain與前一個自己的差別一樣。

接下來的Isness是一張向搖滾看齊的專輯。從前只做音樂的FSOL,現在竟然彈起了電吉他,唱起了歌,歌詞裡滿溢的是愛與天真,過去的清冷只剩些許留下。到了Alice in Ultraland,印度風味比前一張更濃,玩心更重,心靈探索的意味更多。

如今的FSOL擁抱著人,聽眾卻不見得接受這樣的擁抱。

從前的音樂讓聽眾孤獨,現在也許使自己孤立。

Cobain有了得道者自我追尋的體悟,筆下卻少了幻覺般的情調。

七年中一直在那裡的Brian Dougans卻從不說話。



FSOL: Gaz Cobain, Brian Dougans.

FSOL Discography:
1992 Accelerator
1994 Lifeforms
1994 ISDN
1996 Dead Cities
2002 Papua New Guinea Translations
2002 The Isness
2005 Alice in Ultraland

2007年8月7日 星期二

通識教育裡的浮士德

從小開始我就著迷浮士德的故事。用靈魂換取二十五年的榮華富貴,真是好玩。直到長大讀了馬婁的《浮士德博士》,才知道浮士德主要關懷的是知識而不是權力(知識權力?);到死前,他希望自己從來沒有讀過書,不過我這時也已經唸了二十年的書了。

不論如何,浮士德先生面對眾多學科時的氣蓋山河,還是令人興起敬佩之意。只要能在現代有他見魔鬼前的水準,我被梅菲斯特捉走入地獄而無憾矣。

可惜世易時移,專業興起,青春苦短。浮士德生在現代,大概只能苦笑。求學至今,連資訊科學中的人工智慧中的自動規劃都還是鑽之彌堅,何況隔行。科學家兼科幻小說家Arthur C. Clarke寫道,科學家超過三十歲就應該禁止進入實驗室;現在一般認為年限似乎提前到了二十七歲。面對大腦老化的時間壓力,趕緊鑽研本職學能才是第一要務。小說家舞鶴也曾提到,要成為一個小說家,年輕時最好多讀文學,有了年紀後再讀史哲即可,以免思考僵化。

似乎只有人文社會界的部分學人,才能從多方面的累積逐漸受益。

那麼,通識教育真的那麼有益嗎,還是在造就現代的浮士德?

答案也許是,過量有礙健康。不過,還是得說些好話:

1. 通識課的存在,使得一開始就選錯興趣的人有重新發現自己的機會,不至於越陷越深。

2. 雖然其他領域的知識大可等到本科有成之後再充實自己就好,但是通識教育的存在至少起了個頭。少了這個起頭,可能連要充實什麼都沒有頭緒。

3. 某些列在通識中的技術訓練,例如科技寫作,其實是學者的必備工具。

時間不多,就說到這裡吧。
喔,鐘響了,鐘響了!現在,身體,化為輕煙。

心景

心與景的辯證:當景的推進勢如破竹,心就被擱置一旁。但當景出現裂縫,心的聲音便開始呼喊。創造與歸宿的拉鋸,隨著年齡逐漸傾向一邊。沒有年少的哲人和年老的藝術家。

計畫沒有了。雖然早料到有這一天,但正因為拋棄不下才叫魔障。只好把自己關閉在廢棄的工地裡,行走在鋼架上,聽著自己敲敲打打的迴聲,滋養著與日俱增的孤獨與對社會的冷漠。

在無意義的廢墟營造之中,內在空掉了。我所景仰的老師已經用完關於我的好話,最後只剩那一句馬克白,但我卻沒辦法填補。

那個夜晚,如同預言般的安排。使得曾經失落而不以為意的,開始無止境地膨脹。

一切景色崩壞之後,心靈和情感的空虛奔竄出來。

部落格的技術反思

講到數位世界之前,先讓我們簡單回顧一下實體世界的生產史。在人類漫長的過去之中,大部分時間生產是依賴工匠來做的。工匠靠的是手藝,而要把一項手藝學好甚是曠日費時。所以,粗陋的製品的數量遠大於精美的藝品。然而大家已經知道,一旦把組件加以制式化,很快就可以透過亞當斯密所說的精細分工,量產出相對精緻,規格統一的產品。而機械化之後,有時連精細分工也免了。新的生產方式比起過去,就好像理性務實的成人和青澀少年的對比。

然而網路世界初期,也許是因為還罩著一層薄紗的關係,工業化邏輯並沒有馬上形成,反倒是重蹈了一次青澀的少年期。在那個網路工匠的時代,個人網站仍然是用手工生產。打造網站的手藝當然不是人人都高明,所以雖然也有精美典雅的產品,但是樸拙甚至醜陋的更多,產量當然也受限。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數位化的特色就是可以進行接近無本的量產,工業化終究不會放過網路世界的。先不論內容,部落格的格式,已經吸納了個人網站的大部分需求。像是geocities這種自行設計上傳網頁的模式,如今已瀕臨絕種。

部落格的排版選擇,就像是汽車工業,買家雖然可以做一些自訂,但基本上就是從工廠款式中選一款。不論怎麼挑,除卻一些細節上的差別,它們功能和長相是大同小異的。這個現象反映出了現代的一致性,但同時也造就了網路使用的普及,和實體產品的歷史別無二致。

於是,網路進入工業生產的時代。部落格,是網路的成年禮。

奇幻廢墟短篇之一

窄街原就屬於城市破落的一部分,現在更充滿著混著碎瓦礫的糞土。不過這種所有房子都像被怪手打掉一半的景觀比起其他區域而言倒有一種都市重劃的新銳氣氛; 我設想著這裡不久後高樓林立,光纖流著魔法虹光的場景,直到水龍頭的嘩嘩聲把我從未來市鎮拉回廢墟中的廢墟。但不久後廢墟也不像廢墟了:牆壁上水龍頭的水流也流不完,崩壞的天花板上燈仍然亮著,把街上的泥濘照得更粘濕,讓人嗅到貧民窟活力人氣的味道。在她的人眼攝影機出神地記錄四周聲光時,我開始想像她是 一個破落貴族的公主,委身在雜沓的人群中,掩飾她掩飾不住的高雅身形…直到垃圾車顛簸的噪音載走了我唯美的幻想。

我趕忙把她從街心拉開, 並肩靠在牆上目送這台被流浪鬼靈佔據的垃圾車開走。垃圾車打開喇叭,播放的是性手槍粗糙猥褻的搖滾樂。”lie lie lie lie lie, you lie lie lie lie lie lie, tell me why...” 喧囂的主唱聲音隨著車搖搖晃晃地揚長而去。

「連少女也不再為這裡祈禱了嗎?」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