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泉水浮現出來的人影一言不發,眼神裡似乎還帶有還沒清醒的夢。在化為噴泉的歲月裡他從不發想;泉水似乎就真的只是泉水,與其他自然界的恆常之物一樣,與人世只以物理的方式往來,在如此絕對的平靜中地度過一個又一個漫長的紀元。然而在他恢復為人的那刻,其間的的泉水歲月突然再度以記憶的方式復活。歷來的城市建設過程和來往的人群百態,就像一本龐大的故事書一樣存在他的腦中。只是在轉瞬間,這些資料的存取點就變得越來越模糊,然後消散在記憶的暗處之中,就像醒來的夢。
他努力讓自己設法多留一些具體的記憶下來,但是一個女人不間斷的呼喚聲一直把他強拉回現實。還好,即使敘事消散,時代的背景資訊早就已經印刻在他的意識之中,畢竟每一道車聲和每一種咖啡的名字都曾在他的夢境裡響起千萬遍,無可抹消。從這一大堆從未處理過的原始資料中清醒是件緩慢的事。慢慢的,他才開始可以看清那個女人的樣子。即使相隔年代久遠,她的衣裳並沒有使他驚訝;事實上,他發現四周並沒有可以使他驚訝的東西。
在他開始聽到女人的聲音時,他聽到的是她持續的訴說。面對沒有反應的他,她不知道他是否聽到或聽懂她說的話,也許更因此她無法停止她的訴說。一個想要逃離世界的人,結果卻落在人群雜杳的市區中心無法脫身,這是命運的諷刺,她理解他的痛苦,她說。你醒來,我們一起走好嗎,她求著,找一個真正的世外桃源,回到土地的真實歸宿,永遠離開人跡。
「女人,你知道嗎,當我還是噴泉的時候,我無思無念,在平靜後度過永恆,」他開口說,「現在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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