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歲月

一次和同事閒聊，他提到台灣少子化的負擔令人擔心，我隨口應道，既然現在世界人口壓力那麼嚴重，那麼三十年後再回來看，這應該是滿正面的事啊。他卻答說，台灣人怎麼可能會去管三十年後的事？

另一次和一個比我略長的朋友閒聊，他偶然問「你覺得台灣多久後會被X？」我隨口答「也許二十年吧。」他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要知道，二十年是一段很漫長的歲月。」

確實，人生五十年，如夢似幻；一度得生者，豈有空去顧慮二十年後的世局乎？在現代，二十年確實漫長到足以用歲月來稱呼，夠讓生命轉好幾個彎，那時身心的位置都已經不知道漂流到哪裡了。現代世界的人每天都要為自己導航，生命在許多細碎的決定中形成；如果最後偏離的軌道走向火車站地下道裡的遊民生涯（或是心碎者等等），那麼比較起來X不X其實也不是件那麼重要的事。

二十年至少還是在一生的範圍裡面，一百年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人就自己的一生而言，實在沒有什麼為一百年後打算的動機。有的話，可能是為了下一代，畢竟人必須和身邊碰得到面的下一代相處，他們的快樂多少會導致自己的快樂。但是這個動機是很有限的。假設，如果一個人的下一代對未來的人生感到十分的快樂，那他自己也會感到一分的快樂的話，那麼，讓他下一代的下一代感到快樂的事，他自己只能感到0.1分的快樂。一百年已經過了三代，快樂就只剩0.01分而以了。假設消費一次未來，負面的效果會在一百年後出現，使得第四代開始的子孫永遠十分的不快樂(-10)。那麼，他損失的值是：

V_n→∞ = -10
V_n = (-10 + V_n+1/10) if n>3
V_n = V_n+1 / 10 if n≦3

V₀ = -0.01111111111....

依照此素人經濟學的計算(科科)，比起消費未來、浪費資源可以得到的狂歡而言，損失的那0.011111...分實在沒有什麼太大的說服力。

所以，一切要求我們前瞻百年的號召，就切身利益而言都是幾近虛幻的，背後必有意識型態的神話。確保人類的永續發展是一種，建立「永恆的日耳曼尼亞」也是一種。神話不是罪惡的代名詞，而是一種生活方向的指南針，給每日細碎的生活一些立足點，其好壞可從指引方向那頭的風景來判定，人也可以選擇不要它。如果說有來自科學的神話，那永續發展也許就是一種，但是反過頭來，來自救贖宗教的神話對人類的未來並沒有太多話可以說，也不真的那麼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