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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9月24日 星期四

沒有結論

神佛的有無,不知為何對人們似乎非常重要;許多種不同的態度,反應了人們心底的不同觀照和渴求,形成一條彩色的頻譜。常聽信者說,每個人都是衣櫃裡的有神論者,表面上故作理性反叛的姿態,但心的深處還是渴望著神的救贖。如果這樣的神真的存在,似乎也挺好的,但第一個打動我的,是柏格曼(以及眾多的知性文人,例如陳千武)的冷眼觀察。從宗教家庭長大的他發現,在人生的種種孤獨與荒涼,以及被愛所加深的互相傷害中,神全然不在場--不論他存不存在,但他始終不在。如此一來,其實每個人都是衣櫃裡的無神論者,表面上可以大談宗教的神奇救贖,但內心早已發現從未有任何的神蹟,在人生荒涼的時刻起到任何一丁點的作用。於是我們不得不採取另一種角度來面對人類的處境。

柏格曼評論塔可夫斯基的作品「捕捉生命,一如倒影,一如夢境」,但他們的神佛觀其實並不相同。塔可夫斯基的兩部科幻電影,不同程度地反映了這個問題在他心中的複雜與矛盾。兩部作品裡面,總是有三種不同的聲音,在《索拉力星》的動人故事裡已經成形,到了以絕美鏡頭舖陳意識形態爭論的《潛行者》則更為明確:唯信僅有科學發展足可弘益人間的理性者,相信若無救贖則生命只餘終究悲傷的宗教家,以及從未打算妄自尊大去想這些問題的玩世不恭人物。雖然作者的感情放在有神論那邊,但他所舖陳的敵對論證,理路是如此明晰,人物是如此可愛,而且其中也並非全無人世的關懷,結果產生結論不明,到最後仍然沒有答案的矛盾作品,而這正是塔可夫斯基的魅力所在:對龐大重要的問題,結論是無法下出結論,充滿如夢的迷惑,而美由此產生。